第34章 情诗
作者:程十七      更新:2022-01-15 09:12      字数:7199
  萧晟清醒一事,除了晋王府,影响最大的就是魏家。
  皇帝下令撤去魏府外面的守卫,将魏家上下驱逐出京。
  至此,魏家一门老小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魏品兰怔怔的:“我可以回家了,是吗?”
  那日她自担罪责,撞向殿前石阶,头破血流,意识全无。
  再醒来就是在皇宫中了,伤口已被包扎过,照顾她的是陌生宫女。
  魏品兰提出想见姐姐魏淑妃。
  “淑妃娘娘身体抱恙,无诏,任何人不得探视。”
  魏品兰心里一咯噔,猜想多半是事发被软禁了。
  她急忙问:“那三殿下呢?”
  “皇上封三殿下为鲁王,即日前往封地。”
  魏品兰略一思忖,又问:“其他殿下,也有封王吗?”
  “不曾听说。”
  魏品兰心凉了半截,单独封王命其就藩,其实是变相放逐吧?不过很快,她就又自我安慰,封王就藩也很好了,至少皇帝没从重发落,还是顾念了父子情的。
  长姐得宠多年,又新生下一小公主,圣眷正浓。这次固然做错事,触怒了皇帝,但也许很快还能再次复宠呢。
  “不知道皇上打算如何发落我,我能回家去吗?”
  宫女不再搭理她了。
  魏品兰试图自行离去,却被拦住。
  “没皇上命令,还请魏小姐不要擅自行动。”
  魏品兰无法,只得暂留宫中,度日如年。
  旁敲侧击,含蓄打听,她终于知道,父亲丢官、母亲失去诰命身份,一家老小被囚禁家中,等候发落。
  而这一切是因为晋王重伤昏迷不醒。
  得知个中缘由,魏品兰如遭雷击:“晋王,晋王……”
  原来如此。
  她初时还不解,家里要杀沈氏,诚然过分,但皇帝不至于盛怒至此。
  原来受伤昏迷的是晋王。京城里谁不知道,皇帝最疼爱幼弟。而魏家的人,偏偏伤了晋王。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内心被后悔所包裹。若是她当初没去通风报信,晋王就不会有事,那魏家上下是不是也就不会有事了?
  魏品兰不停祈祷,希望晋王平安醒来,皇帝可以网开一面。
  今天,她终于得到好消息:晋王醒过来了。
  皇帝这些天忙碌,早把魏三小姐仍在宫中一事给忘了。
  听内监提起,他挥了挥手:“放她回去跟家人团聚吧。”
  小九转危为安,他也乐得稍微宽仁一点。
  想去探视长姐,却再次遭到拒绝。魏品兰无奈,只得先行返家。
  一路上她不停地自我安慰,其实也还好,至少一家人无性命之忧,也没有抄家灭族。
  回到魏府,发现门口看守的士兵已撤去大半,御赐的府邸即将被收回。
  家中哭泣声、争吵声,一片混乱。
  魏品兰心虚而畏惧,四下寻找母亲。
  母亲常氏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来岁。一看见她,冷笑不已:“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忠肝义胆的三小姐。”
  “母亲……”魏品兰心中涩然,上前欲牵母亲衣角,却被她推开。
  常氏面带嫌恶之色:“别叫我母亲,我哪配有你这样的女儿?娘娘被幽禁了,三殿下被赶到兖州去,老爷丢官,我失诰命,我们全家老小都要搬离这里。这下,你满意了?”
  “不是的,娘,我当初没想这么多。”魏品兰急急忙忙辩白,“我只是想着杀人不好,我想去阻止。”
  “是啊,我们不好,你最好,把一家人害成这样,你最好了。”常氏失望而愤恨。
  这是她精心培养的女儿,实指望为家族尽力,哪想到她竟会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
  要不是三皇子递消息,他们还不知道是这个宝贝女儿报的信。
  天衣无缝的计划,偏偏毁在这一环。
  “你不是向皇上告发,攀上高枝了吗?还回来干什么呢?来看我们笑话吗?”
  “我没有。我没有告发,只是去阻止,我没想到会这样。娘,我真的没想到……”
  解释的话语似乎变得苍白无力,母亲的冷漠和厌恶让她心中酸涩无比。
  魏俭沉声道:“别吵了,赶紧收拾东西吧。天黑之前,我们必须搬离这里。”
  素来骄傲的魏品兰此时怯生生的:“爹——”
  瞥了小女儿一眼,魏俭一脸的失望:“从小就教导你以家族为己任,而你竟然……”
  他重重叹息一声,没再说话。
  奉命封锁宅院的侍卫不停催促,魏家老小收拾了一些细软。
  魏品兰欲上前帮忙,却遭到无视。连她的丫鬟都不敢上前。
  仿佛她是个透明人,亦或者沾染了瘟疫。所有人对她避之不及。
  魏品兰是家中幼女,才貌双全,颇得宠爱。何曾受过这般冷待?
  一家人被催促着离开,没有一个人看她一眼,唤她一声。
  她强忍着难受要跟上去,手肘被人撞了一下。
  平时与她交情不深的嫂子孟氏趁人不注意,压低声音:“你快速速离去吧,这个家已无你容身之处了。再待的久一些,恐怕性命难保。”
  孟氏进门三年,尚无子嗣,跟小姑子关系一般。作为魏家的主子,她隐约知道家里出事的原因。其实在她看来,根源不在于小姑子告密,而是他们要雇凶杀人。
  但她身为人媳,人微言轻。而且阖家上下,似乎都认为杀人无错,告发当诛。不管怎样,都不该告密。昨天还有好几个人说着要除掉“叛徒”。
  魏品兰惊愕:“嫂嫂?”
  “你得庆幸这几天不在府内,否则只怕活不到现在了。”
  孟氏不敢与她多交谈,匆匆离去。
  魏家的主仆挤进了几辆马车,全程视魏品兰如同无物。
  她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昔日的尚书府贴上了封条,魏品兰失魂落魄在门口徘徊。
  “去去去,闲杂人等不得逗留。”
  魏品兰呆愣愣的,却不知往何处去。
  太阳渐渐西下,昔日的京城双姝之一头上仍绑着裹伤的细白麻布,幽魂一般晃荡在街头。
  她外貌出挑,举止怪异,行走之间被人悄悄盯上而不自知。
  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魏品兰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说一声对不起就行了吗?”
  魏品兰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她抬起头,见身旁不知何时已聚集了好几个目光淫邪的男子。
  她是大家闺秀,出入皆有仆从,何曾见过这等场景?
  “你们要做什么?”魏小姐一张脸变得青白。
  几个男子对视一眼,为首者捏腔拿调:“你们要做什么?你说呢?我们就是想跟你玩玩啊。”
  魏品兰惊惧不已,接连后退数步。这一退,却又不知退在了谁的身上。她不得不再往前几步。
  被几个男子围在中间,有人向她伸出了手……
  铺天盖地的绝望笼罩着她。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也敢调戏良家民女,好大的胆子!”
  这声音浑厚,对于魏品兰而言,无疑是天籁。她抬眸看去,只见夕阳下一男子骑马而至。
  看不清他是怎么出的手,原本围在她身侧准备动手动脚的男人们都已倒在地上,不停地呻/吟。
  “还不快滚?!”
  几人相互搀扶着起来,迅速逃走。
  “多谢恩公大恩大德,小女子感激不尽。”魏品兰道谢不迭。
  一抬头,两人俱皆呆愣。
  “魏三小姐,怎么是你?”
  魏品兰更是惊异:“赵将军?”
  眼前这个人身体健硕,相貌硬朗。不是她那天去京畿大营搬救兵时,遇见的赵将军吗?
  赵骥翻身下马:“听说皇上下旨令贵府家眷离京,怎么三小姐还在京中?”
  不提此事还好,他这一提,魏品兰眼圈一红,失声痛哭:“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告诉别人我去过京畿大营,就不会查到……”
  所有人都在指责她,还不满十八岁的她,又去指责谁呢?
  她做了当时认为正确的事情,却因此被全家厌弃。
  赵骥目瞪口呆:“诶,诶,你这……”
  “他们都不要我了……”女子缓缓矮下身去,双手抱膝,泪如雨下。
  赵将军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棘手之事。
  不过他算是听明白一点,魏家人返回原籍,把这位三小姐给撇下了。
  他暗骂魏家不厚道。明面上魏尚书告老还乡,可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魏家被发落与晋王殿下受伤有关。
  皇帝已经法外开恩了,魏家不反思己过,反而迁怒指责家里唯一有良心的,这算怎么回事?
  他挠了挠头:“你先别哭行不行?”
  魏品兰犹自哭泣。
  赵骥忍无可忍,提高了声音:“别哭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
  京城双姝之一被他吓得哭声立止。
  赵将军拧着眉:“有什么好哭的?不要你是他们的损失。又不是离了他们,就活不下去。我没爹没娘,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魏品兰红着眼睛,抽抽噎噎:“这怎能一样?你爹是为国捐躯,我爹娘是真的不要我……”
  赵骥颇觉头疼,突然想起一事:“你是不是没地方去了?”
  看她孤身一人、流落街头,身边既无丫鬟,又无包裹。赵骥犹豫着提议:“要不这样吧?我先把我家借给你住。反正我整天住京畿大营,家里空着也是空着。说不定过些天你爹娘想通了,又回来接你了呢?”
  魏品兰断然拒绝:“我不去。”
  她的确无处可去,家人舍弃了她,她又不能放下尊严去求旧友。但与此人非亲非故,又岂能寄人篱下?
  “那你一个弱女子,继续在街上晃荡?下次有没有这么幸运,我可就不知道了。”
  方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魏品兰咬了咬唇:“赁居费用是多少?”
  赵骥挑了挑眉毛,胡乱给个数:“一个月五百钱吧。”
  “我会还你的。”魏品兰定定地道。
  “行。”
  赵骥赶时间,直接翻身上马,又一把将人拽上马背。
  不顾魏品兰的惊呼,策马疾行。
  一路疾驰到将军府,赵骥当先下马。
  魏三小姐拒绝他的帮助,也跳下马。
  赵骥对此无所谓,他把人交给管事娘子:“周嫂,找个空院子,先把她安顿下来。我这个月就不回来了。”
  “将军,将军!”周嫂待要问个清楚,却见自家少爷已大步而出,再次翻身上马。
  暮色四合,赵骥骑马直奔晋王府。
  他与晋王曾有疆场并肩杀敌的情谊,这几年又一直共事。听闻晋王醒来,他特意告假,进城探望。无意间撞见魏三小姐被人调戏,顺手帮一把,耽搁了些许时间。
  等他到晋王府时,暮色四合。
  晋王萧晟正在翻阅邸报,听闻赵将军前来,眉梢轻挑:“赵骥?让他进来。”
  当日他与赵家父子一起出征平叛。赵元帅战死,赵骥负伤,情绪消沉。
  于他而言,这些事情恍若昨日。但对赵骥而言,这已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赵骥来向王爷贺喜。”
  晋王挑眉:“嗯?”
  “一贺王爷身体康健,二贺王爷新婚之喜。”
  听到“新婚之喜”,萧晟的眼神有片刻的凝滞,脑海中不自觉便浮现出新婚妻子的面容。
  今日陪着她去昌平侯府回门。
  在侯府时还好,回家途中也相处融洽。然而一回到王府,他刚将她抱下马车,她就径直去了永春园。
  见王妃不缠着自己,萧晟暗松一口气。但同时心里又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
  女人真是麻烦。
  萧晟略一思忖,令管家福伯再去搜寻一些新鲜小玩意儿,给王妃送去。
  不是说这招有用吗?不妨先尝试一下。
  他缺失四年记忆,对政事了解有限,须得恶补一番。
  萧晟翻看邸报,也不曾留意,已有几个时辰过去,天都要黑了。
  赵骥好奇地问:“听说王妃是个绝代佳人,王爷为了她不惜以身犯险,才会有这次受伤,是不是真的?”
  萧晟沉默了一瞬,才给了个评价:“确实很美。”
  若非如此,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失忆前倾心的原因。
  估计也只能是因为美色了。
  看天色已晚,萧晟干脆命人摆膳。
  说话间,管家福伯匆忙而至:“王爷,东西送过去了。王妃说今日太累,就在永春园歇下,请王爷莫忘了喝药,好生照顾自己。”
  他说完一抬眼,才看见有客人在,讪讪一笑:“赵将军也在啊?”
  赵骥灵光一闪:“你跟王妃这是吵架了?”
  “没有。”萧晟立刻予以否定。
  他怎么可能跟女人吵架?明明是她无缘无故生闷气。
  不过外人面前,必须维护王妃形象。萧晟神色淡淡,补充一句:“没听福伯说吗?是王妃累了。”
  “得了吧,新婚夫妻,分居两处。还说没吵架,当我是三岁娃娃呢。”赵骥十分笃定,“我爹娘还在世的时候,只要一吵架,我娘就去别院住,我小时候看的多了。”
  萧晟眼神微动,四年过去,赵骥已明显从丧父之痛中走了出来,也能很自然地谈及父亲。
  他缓缓喝一口茶,佯作漫不经心地问:“那,令尊得罪令堂之后,是怎么做的?”
  或许可以参考一二。
  “还能怎么办?就伏低做小呗。该赔礼赔礼,该道歉道歉。啧啧,真是没眼看。”
  萧晟皱眉:他若有错,赔礼道歉勉强可行。她无缘无故生闷气,还要他伏低做小?
  下人陆续奉上菜肴。
  赵骥吃的尽兴,萧晟却有点心不在焉。
  他略一思忖,吩咐侍从:“去看王妃用膳没有。”
  可别只顾生闷气,连饭都不吃了。
  “是。”
  赵骥噗嗤笑了:“果真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连吃饭都记挂着。”
  萧晟拂了他一眼:“吃你的,别多嘴。”
  “对了,王爷,我今天来,遇见一个人。”
  “谁?”
  赵骥正色道:“魏三小姐。”
  “那是谁?”萧晟愣怔一瞬,“魏尚书的女儿?”
  他心里突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总不会二十三岁的他,不止招惹了一个女人吧?
  “王爷不记得她了?不是她给你通风报信的吗?还让我去帮忙的?可惜我带人去的迟了,到的时候只看见遍地尸首。这些天我还一直自责,若是早一点赶到,或许王爷也不会受伤。”
  这一点,萧晟还真不记得。他只知道此事起因是魏家蓄意杀害王妃,却不想魏家三小姐竟从中帮了忙。
  “如此说来,魏三小姐倒对本王和王妃有恩了?”他略一沉吟,“她现在人呢?”
  “说起来就生气。皇上命令魏家离京,她家人恨她告密,竟把她给抛下了。”赵骥义愤填膺,“王爷不必担心,她遇见了我,总不会让她流落街头。”
  赵骥出自将门,天生一副侠肝义胆。
  “你?”
  “对。我常年不在家中,空房间那么多,借一间给她住着就是,不能让好人寒了心。”赵骥突然坏笑一下,“不然还能怎么样呢?让王爷安置她么?”
  萧晟神色淡淡:“给她一个容身之处,也未尝不可。”
  一码归一码,魏家恶毒,但还有心存善念之人。
  “王爷新娶了王妃,再收留一个美人,只怕就不是天天吵架这么简单了吧?”赵骥嘿嘿一笑。
  萧晟眉目清冷:“胡说八道,王妃端庄贤良,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岂会因为这种事跟本王置气?”
  再说,只是给她银钱,安排个去处,保她衣食无忧,又不是接入王府。
  赵骥没跟晋王妃打过交道,闻言异常诚恳地拱了拱手:“是我冒失了,记得四年前在军营里,王爷曾说,将来必娶一端庄贤良的女子为妻。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当日在军营,一群年轻人谈及这个话题,也有人问晋王。问的多了,晋王有些不耐,直言不娶妻便罢,若要娶妻,定娶一个温婉贤良的女子。
  提及旧事,正值新婚的晋王扯一扯嘴角,说一句:“同喜同喜。”
  她若真是个端庄贤淑的女子就好了!
  话题渐渐转移到朝堂之事上,赵将军待了好一会儿才告辞离去,重返京畿大营。
  残羹冷炙尽皆撤去,一碗汤药被端到了晋王面前。
  王妃的叮嘱不期然在耳畔回响。
  萧晟端起汤药一饮而尽,快速漱口。
  福伯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开口:“王爷,您今晚应该邀请王妃一起用膳的。而且新婚燕尔的,就分房而居,像什么话?”
  瞥了他一眼,萧晟缓缓说道:“是王妃自己说累了,要歇在永春园。本王这是顺遂她的意。”
  “王爷,您怎么就不明白呢?王妃这不是还在气头上吗?女人都爱口是心非,她要歇在永春园,您为什么不能也跟过去呢?您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这日子还怎么过?听人说,王妃今晚在借酒浇愁。”福伯重重叹息。
  晋王不胜其烦,站起身:“本王去书房一趟。”
  他不再理会福伯,径直往书房而去。
  本是要翻看一些文书,不成想,竟又一眼看见了那一沓情诗。
  不知怎么,福伯那句“王妃在借酒浇愁”就在他耳畔反复回响。
  真是麻烦。
  萧晟双目微阖,算了,勉强去安慰她一次。
  ——
  沈纤纤晚间心情很不错。
  她既已打定主意,那自然该作戏就作戏,该使性子就使性子。
  反正该说的话她早说过了。晋王不相信,那也不能怪她。
  因此今日一回王府,她就直奔永春园,乐得自在。
  傍晚时分,福伯给她送来了坊间流行的话本、精致的风车。
  沈纤纤叫了初一和忍冬同玩。
  听忍冬提起家乡的梅子酒,晚间用膳时,沈纤纤特意问厨房讨要了一壶。
  初一有伤在身,不便饮酒。
  沈纤纤就和忍冬两个人分着喝了。
  酸酸甜甜的梅子酒入口,五脏六腑都有些暖意。沈纤纤不禁有点熏熏然。
  忍冬口齿伶俐,讲起童年趣事,绘声绘色。
  沈纤纤也听得高兴。
  忽然,只听外面有人重重地咳嗽一声。
  初一神色微变:“是王爷!”
  忍冬匆忙止住话题,同初一对视一眼,退了出去。
  晋王面无表情走了进来。
  沈纤纤微讶:“九郎?你怎么来了?”
  先前晋王还未失忆时,为了作戏,天天来探视她,但极少这么晚过来。
  灯光下,女子白玉般的脸颊好似涂抹了一层胭脂,红艳如同火红牡丹。
  一看便知是不善饮,偏偏又饮了酒。
  “从书房出来,路过这边,看灯还亮着,就来看看。”萧晟视线微转,落在桌边的针线筐上。
  那里有一个杏色的荷包,才做到一半,明显能看到两只彩色鸟头靠在一处。
  他心思一动,猜到多半是交颈鸳鸯。
  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在绣鸳鸯。
  心口蓦的一缩,突然涌上一些浅浅淡淡的异样情绪。
  “九郎看什么呢?”
  萧晟唇线紧抿,眸色沉沉。他咬了咬牙,从怀中摸出一物:“给你这个。”
  随手将纸张放在桌面上,他快步离去。
  沈纤纤好奇心起,近前拿起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