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酥惊得差点把他甩出去。


  她止住自己的条件反射, 皱着眉看了过去：“放手。”


  权至龙只好把手放开，但还是紧盯着她，观察着她的反应：“你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


  “你不高兴。”这次权至龙说得很肯定, 而且他还能猜出理由来。应该就是他饿了, 却不吃, 偏要等她炒完菜出来一起吃。


  在猜到了她不高兴的原因后, 权至龙却很开心。


  虽然她对他的感情还没有转变，但在这么长时间的生活侵入下,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并且会在意他的些许变化。或许，距离他等来她的回应，已经不远了。


  而苏酥一开始还没搞明白权至龙那句话的意思，但在看到他脸上浮现的笑容后，脑海里的雷达却猛地开始运作, 然后曾经看过的那些小说、动画在这一刻飞快得闪过，最后定格在一些男女主相互明白心意的片段上。


  然后她反应了过来。


  苏酥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火烧一般, 烫得仿佛就地发热了。她强忍住想伸手摸脸试探温度的动作, 瞪了权至龙一眼，然后快步走向厨房。


  权至龙没有拦她，而是靠坐在那里, 嘴角的高度越拉越高。到最后, 他只能伸出手, 一把捂住嘴，没让笑声泄露出来。


  尽管他没笑出声，但进了厨房后, 就双手扶住中间岛台的苏酥几乎瞬间就能想象得出他笑得开心的样子。


  她深呼吸几下, 才用右手使劲扇着风。只是扇出来的风温温热热, 右手还绵软无力，完全没有平时拿着大砍刀砍骨头时的力气。她的双眼还使劲得眨着，心跳得飞快，酥麻感从刚才被权至龙握住的手指传递到全身，让她都快站不住了。


  “这家伙……真是……”苏酥忍不住小声骂了两句。但就算她再清楚不过，自己对权至龙，是真的当做是朋友，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刚才的肌肤相触还是让她害羞得不行。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猛地意识到，他对她怀抱着和她完全不同的想法。


  之前他表白时，她没有很清晰这其中的区别。后来东勇裴说出香水的来源时，她也没太大感受。直到现在，直到此刻，直到她被曾经看过的那些作品点破了所有她一直以来都模模糊糊的感受。


  曾经她也对那些小说、动画中男女主的互动而小鹿乱蹦，对爱情、恋情有一些幻想。而此刻，这一切都似乎变成了现实，变成了触手可及的存在。


  她又深呼吸了几下，才勉强压下狂跳的心跳。她不可能一直待在厨房，当一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手指在岛台上摩挲了一会，苏酥终于一个用力，让自己站直了刚才不自觉弯了腰的身体。


  她的视线扫过岛台，扫过灶台，扫过厨房里的种种设备，最后落到了静静放在那里的鸡蛋饼上。


  她慢慢得走了过去，又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稳稳得把盛放着鸡蛋饼的盘子拿了起来。


  她需要出去面对权至龙，这一场对峙她不能认输。


  是的，她把刚才和权至龙的互动称之为对峙。


  尽管她从没谈过恋爱，也没有对谁心动过，但她知道，感情这事，需要势均力敌，尤其是面对权至龙这样的，落入下风，就完全是失去了主动权。


  权至龙没想到她是这么打算的，在看到苏酥镇定得出来，手上还端着鸡蛋饼时，还以为自己刚才的动作没效果呢。


  “吃吧。”苏酥把鸡蛋饼放到桌上，就像是没事发生似得坐了下来。


  权至龙盯了她好几秒，发现她的状态和平时真的没什么区别后，只好暂时歇了小心思。


  两人相安无事得吃起了晚饭。


  不过，过了一会，权至龙看着蟹糊，表情有些纠结。


  “怎么了？”苏酥抬眼看了过去，虽然没什么表情，嘴里还在嚼着饭，但权至龙却砰得心脏猛地一跳，再回过神时，他就开始咳嗽了。


  苏酥顿时无奈了，边伸手拍他的背，让他气顺一些，边猜测道：“你不会是被口水噎到了吧？”


  权至龙觉得自己冤死了，但他又不敢继续说什么，生怕多说一句，她对他的感观就变差一点，毕竟被她刚才的样子闪神了，这要是说出去，真的太丢脸了！


  于是他反手将正在拍着他后背的苏酥的右手握在手里，只不过没像之前那样握住她的手，而是改成了她的手腕。


  “你也不用拍得这么大力吧？”他有些无语得说道。


  苏酥被握住手腕后，就下意识得转动，想要挣脱开来。


  而权至龙没有继续占她便宜的意思，很快就放开了。


  他这样的举动反而让她有些狐疑他的意图，再加上他的话，似乎真的只是她拍打后背的力度太大了。


  苏酥又看了他几眼，才慢吞吞问道：“现在不会再噎到了吧？”


  权至龙没有理会这个问题，垂下眼帘去看蟹糊。这动作让他看上去难得有些脆弱，却是权至龙故意的示弱。


  苏酥不知道他的打算，见他盯着蟹糊就是不肯下筷，便猜到他是有些不敢吃的。


  “你可以稍微夹一点吃。如果不习惯味道，就马上吐出来。”说完这些，苏酥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不是连活章鱼都吃么？”


  “也不是所有人都吃活章鱼的。”权至龙淡淡得解释了一句，但之后也按照苏酥的话，拿着筷子，挑了一丁点蟹糊送进嘴里。


  蟹糊早就被苏酥剁得稀烂，但梭子蟹的肥美，哪怕已经变成了糊，也依旧能吃得出来。只需要稍稍一抿，蟹肉就和蟹壳脱离了，鲜味自然得和咸味、甜味混合在一起，偶尔还有一丝酒味，在嘴里弥漫着。


  苏酥没把蟹糊腌制得太咸，所以就算空口吃，没有配饭，也完全不会觉得齁。至少对权至龙来说，在克服了心理障碍后，他完全能接受蟹糊这道菜。


  苏酥一直在盯着权至龙的反应，她知道这道菜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很难接受的，以前她就遇到过死活都受不了这口感的同学，甚至一打开，放在面前，都能扭头就走。


  但是等到权至龙咽下去后，她都没看到他不喜欢的表情。甚至她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得被他上下滚动的喉结拉了过去，愣神了两秒后才回过神来。


  权至龙自然也是察觉了她的走神，但是他没想到苏酥居然会盯着自己出神！


  等意识到这点后，他靠着毅力，才把所有瞬间翻腾上来的情绪勉强压了下去。只是甫一开口，不同于往常略带奶音的暗哑声音，还是泄露了一些情绪。“味道还不错，比我想象得好不少。”


  然而苏酥虽然听出了他声音的变化，却没猜到变化的原因，只是奇怪得看了他一眼，然后略带好奇得问道：“你想象中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见她没有追究声音变化，权至龙暗自松了口气，声音已经恢复到了他平时的样子：“大概就是比生吞活章鱼稍微好点的味道吧。”


  “你不是说不是所有人都吃活章鱼么？”


  “就是吃过了，才会选择再也不吃的。”


  得到这样一个答案，苏酥一愣，但又觉得好像挺有道理的。没吃过怎么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吃呢？


  “但是为了生命着想，我是不会尝试生吞活章鱼的。”要知道，就算是土生土长的南韩人，一个不小心，也是有可能被章鱼的爪子缠住，结果窒息而死的。


  权至龙低声笑了两声，然后道：“你可以试试章鱼刺身，味道挺好，也比生吞活章鱼要安全。”


  苏酥对刺身，或者用鱼脍更符合种花家的叫法，她一直都兴趣不大。或许这样做能很好得保留食材原始的味道，蟹糊、蟹块严格说起来也能归属于鱼脍，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什么理由。


  所以这次还是拒绝。“那还是算了，我不是很喜欢那样吃，红烧章鱼更适合我。”


  权至龙也只是提议，见她不喜欢，便没再继续说了。


  于是两人又安静得吃起了晚饭。这一次没有再发生什么，桌上的饭菜也被吃得干净。


  苏酥边把碗筷收拾一下，准备拿到厨房的洗碗机里，边随口问道：“你还不回去休息？”


  “我想睡在这里。”权至龙没有问能不能睡在餐馆，而是用想要的语气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正是知道，这么说的话，远比询问有效果。


  苏酥其实对这样的结果已经有所猜测，听到他真的这么说了，也没觉得意外。只是今天晚上权至龙的举动让她不由得生出一些戒备，所以她不打算同意。


  “不行，要睡觉就回你自己的住处。”她拒绝得干脆利落。


  权至龙观察了她几秒，发现她真是这么想的，也反应过来她应该是对他产生戒备心理了。他却不觉得这有什么，相反的，她只有真的正视到他的心意、他的志在必得，才会做出这样的应对。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徐徐图之策略终于有了一些起色，让他稍微看到了成功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他略带委屈得回道：“我只是想睡个好觉。不过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只能回去了。”


  苏酥静静得和他对视了一会，最后败下阵来：“……行了，只有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