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来倏往第2章：第二章
最近这些山鸡，鸡心惶惶，变得格外狡猾。我拿着网兜在草丛中蹲得腿都快断了，还没瞄到一只。
心里琢磨，莫非山鸡们害怕被抓，集体往山下逃难去了？
往周围观察许久，别说山鸡，鸡毛都没看到。不能再干巴巴的等着，要是等到师父出关，开荤的梦想就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悲剧发生。我已经好久没尝过的滋味了，要是再这么下去，身体恐怕扛不住。看来得下山去瞧瞧。
沿着下山的小路，一边用随身携带的锄头拨路上的杂草，一边凝神四下观察。这条很久没人走了，野草长得有点疯狂，都快有半个人高了。
走了一阵，忽然听见前方草丛中传来赶咐声响，我心中一喜，总算被我逮着一只了。
两只手撑开网兜，弯下身子，躲在长草中，往声音方向小心翼翼走过去。
没过一会，人已挨近，见前面草丛剧烈晃动，我心里真是又兴奋又激动，感情这只山鸡身上膘不少，应该足够我饱餐一顿。
为了不让山鸡发现，我尽量放缓动作，一步一步，慢慢靠近，眼睛紧紧盯住草丛摇晃处，心头突突跳动，有些紧张。
正准备一鼓作气网下去，谁料草丛中突然钻出一个人头，把我吓了一跳，心里头一阵紧张，没掌控好力道，网兜脱手飞出去，正好将那人脑袋网住。
我吃了一惊，仔细一看，是位男子。相貌瑰杰，英气勃勃，只不过看过来的眼神诧异中带着一丝丝莫名其妙。
男子愣了愣，双手分开草丛，走出来，还挺高，将头上的网兜取下，站在那里，目光不住朝我打量。
这苏门山，三年来连个砍柴的都没见到过，今日居然来了个活生生的人！从上山以来，除了师父，我几乎就没跟外人见过面，这次突然见到一个跟师父长得截然不同的人类，心里当真说不出的激动，睁大眼睛，像豺狼虎豹盯住猎物一样，死死盯住来人，就差没露出两边尖利的獠牙。
“姑娘，你的网。”那人许是被我瞧得有些不自在，像看神经病一样瞧了我一眼，将网递给我。
我忙收敛心神，接过网，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那个，这位壮士，方才实在不好意思，我把你错当成山鸡，一时没控制好手上力气，还请见谅。”许久没跟外人说话，心里有些小小的紧张，不知道措辞对不对。我虽然来这已经三年，但还是不喜欢古人说话的方式，文绉绉的，拗口的很。
男子:“……”神情颇为古怪。
目光落在我身上，打量许久，道:“姑娘是特地到山上捉山鸡来？”
我头摇了一半，突然警醒，想起师父，看这人劲装结束，腰配宝剑，人又长得极为高大，估计来头不简单。忙又点头，道:“没错，方圆几里，就这座山的山鸡多，而且质鲜美。不知壮士来此有何贵干？莫非也是来捉山鸡的么？”
男子摇头:“不是。在下来此是为了找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抬头往山顶望了两眼。
我心头猛地一跳，德高望重，是指师父么？不好，师父的仇家找上门来了！目光盯着他看了又看，最后在他腰间的宝剑上停留一阵，心中转了几转，不行，绝不能让他见到师父。
“姑娘经常来这山上捉山鸡的么？”
我眼珠一转，心里已有了主意，点点头，“对啊。”
男子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急切的问道:“这山上有位高人，世人称作苏门先生，姑娘可知道他的住处？”
嘿，我果然没猜错，这人就是为了师父而来。幸好我多留了个心眼儿，不然师父又要忙于奔命。
我假装想了想，道:“你问苏门先生么，”转身朝山上某个方向一指:“你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达山顶后，东边有一片石林，穿过石林就能找到苏门先生的住处。”
山上那片石林叫做乱石阵，是师父按照五行八卦亲自排列的，专门用来抵挡上山寻仇的人。估计能困住他一段时间。
男子抱拳行礼:“多谢姑娘告知。在下尚有要事，就不打扰姑娘了。”说完，朝我所指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突然回头，看着我道:“在下有几句话想对姑娘说。”我点点头:“请说。”“姑娘要捉山鸡，何不在它们经常出没的地方，先设置陷阱，如此便不需浪费一丝一毫力气，只需静静等待就可。”
呵，说的倒挺轻巧，要是山鸡都像他说的那么笨，我又何必亲自拿着网兜到处跑？这人想必从来没捉过山鸡，不知道如今的山鸡那股子聪明劲儿都快赶上人类了。
心里颇不以为然，笑道:“公子说的很有道理。只是这里的山鸡与别处不同，陷阱对它们没有任何作用。”
男子凝思片刻，点点头，转身上山。
等他差不多快到山顶了，我才从小路摸上山，迅速跑到师父闭关的洞口，大声道:“师父，师父，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喊了几声，洞内传出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为师听得见，有什么事？”
我走近几步，急切道:“师父，大事不好了，您的仇家提剑找上门了。现下人已被徒儿引到乱石阵，师父您赶紧收拾东西逃命吧，最好有多远跑多远，不用担心，徒儿会留下来替您善后。”
洞内沉默一阵，半晌，听到师父说:“你可看清楚来人相貌？”
“看清楚了，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随身携带着一把宝剑，长得英俊不凡。”
师父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没说话。我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站在洞口，来回走动。当真应了那句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老话。
唉，没办法，从师三年，我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尊师重道。
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如果没有他，现在的我恐怕早就成了孤魂野鬼，指不定还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飘荡着呢。
我是个不喜欢欠人情的人，更可况是这么大的恩情。心里老想着报答，却没有机会。如今机会来了，我可得好好把握。打定主意，等下要是那男子走出乱石阵，冒着被乱剑刺死的危险，我也要保护师父平安离开。
“师父，徒儿这就去为您收拾东西。”我正准备走进洞去，忽然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不觉大吃一惊。
是起先那男子，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将乱石阵给破了。看来此人来历果然不简单。师父这回遇上劲敌了。
在这一忽儿，我心中早已转过无数个念头，该怎么打发他才好？
方才与师父的对话肯定被他听到了，假装捉山鸡继续忽悠他是不行了。得另外想个办法才行。
男子目光落在我脸上，嘴边噙着一丝笑容，脸上表情平平淡淡，道:“是在下眼拙，原来姑娘竟是苏门先生的弟子。”抬头往我身后的石洞看去，双手握拳，躬身道:“晚辈阮籍，因听闻先生乃当今高人，是以特地前来拜访，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良久良久，洞内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男子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像悬崖峭壁上的孤松，一动不动。
我站得腿有些发麻，以我对师父的了解，通常他不说话，就代表无话可说，不想搭理。知道此人就算在这站个十天八天，那也是白搭。
看他对师父说话态度甚好，心里对他有些改观，于是委婉劝说道:“这位壮士，我师父向来不见外人，你还是离开吧。”
男子不回答，身子一动不动，跟个石头似的。我盯着他瞧了瞧，心里寻思着，看这人这番举动，不像是仇家找上门。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来向师父请教？
唉，古代这些人啊，脑袋也不知道是什么构造，一天吃饱饭没事干就喜欢登山访问高人隐士。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眼看着天色已晚，我要去给师父准备晚饭了。见男子还杵在那儿，动作没有丝毫改变，看来也是个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主儿。
赶是赶不走的，就让他继续在这儿跟师父耗吧。结果嘛，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自己的师父赢。我师父修道几十年，早已视万物如浮云，一身禅定功夫炼得炉火纯青，等闲之人怎能与他相比？更别说跟他老人家比耐力，这人到底还是太年轻啊。摇摇头，转身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做好晚饭，照例是先给师父送去，提着篮子，正准备去送饭，突然想起师父洞外还站着一个人，想了想，又多准备了一份。
出门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边彩霞还未散尽，血红中带着浅紫一样的颜色，将远处的天空渲染得极为绚丽。晚风中带着花的清香。
男子像尊雕像，还维持着我离开时的***。看他一脸神色自若，云淡风轻的模样，倒是挺让人意外。
把饭端到师父石洞门口放下，提着篮子走到男子身边，“这位壮士，看你站了一天，怪累的，歇歇吃点东西吧。”
“姑娘好意，阮籍心领了。”微微摇头，“我不饿，姑娘你自己吃吧。”
看不出来，这人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知道再劝下去，也是同样的结果。摇了摇头，将篮子放在他脚边的石头上，道:“饭我就放在这里，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吃。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实话告诉你吧，我师父眼下尚在闭关，是不会见你的。”
见他没说话，我也就不再多说。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小编点评嵇康洛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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